头七

《头七》

第二节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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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在街上,街上人很多,大多数人穿着拖鞋,男人上身穿白色背心或光着膀子,下身穿着短裤,女人穿着裙子,在街上走起来‘跁哒跁哒’响声一片。路过一个卖茶叶蛋的食摊,爷爷问:“要吃一个茶叶蛋不?”“不要。”路过一个卖烤红薯摊位时,“要吃一个烤红薯不?”我在爷爷背上摇摇头,说:“不。”路过一个烀土豆的摊位时,他也不问我,说买了一个烀土豆。接给我,我吃了几口,给他说:“我不想吃。”走到昌明河桥上,一位杵着一根木棍的老大爷,伸出他那只脏兮兮手,双脚跪地,嘴里不停地唠叨:“积点善,给点钱吧!”甲国照没有一点犹豫地掏出一角钱给他。爷爷问:“我还想逛不?”我在他背上感觉他的衣服已经湿透了,在他的热量和天空中释放出的热量共同作用下,我脸上已经挂满汗水。“我不想逛了。”我回答。

回到旅馆,甲国照把我轻轻地放在床上,拿起枕巾,把枕巾当成扇子,一会在我头部搧风,一会在腿部来回搧驱赶蚊子聚集伤口处。我想快点长大,但想到这些,鼻子一酸眼泪就掉落出来,想着想着,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。

‘滴咚滴咚’落雨声,把我惊醒。我觉得被窝里没有人,微微抬起头,天还没有大亮,看见甲国照正坐在窗口抽烟,烟蒂一闪一闪,照着他那坑坑窝窝麻子脸,那是一张忧愁和无赖的脸。他听到响声后,把烟丢到地上,用脚踩灭,转过身来看着我说:“爷爷在这里,爷爷不会丢掉你,你放心,再睡一会儿。”天气也变得凉爽了,我很快睡戳了。

第二天甲国照背着我回家了。路过李水平的家,李饼子问:“甲王乙得了什么病?”甲国照黑着脸说:“没有什么,是小毛病。”“甲王乙快来搧糖纸。”李水平一只脚在门内,一只脚在门外,右手扶着门框,对我嚷道。我对他说:“我生病了,我无法走路,也无法与你玩耍,你找刘明兴与你玩。过几天,我们一起玩耍。”王世清看到甲国照背着我,我对着他喊:“爸爸。”双手向王世清招手,想要他抱抱我。他在门口就解开黑色帯子,把我抱到手上,问我:“还疼吗?”我点点头,说:“还有点,我们儿子勇敢。”他对甲国照问道:“爸,他的病有办法治吗?”“没有,说我们去晚了。”甲成果噙含泪水,默默无声。甲国照说:“你们只管把家里管好,我找一些偏方可能治好。欧大姐来了,对甲成果说:“你们小甲的病治好了吗?”我妈忍不住眼泪像雨点一样,从眼眶里流出来,欧大姐眼睛也跟着发红,眼泪在眼眶打转转,说:“这都是他的命呀,你们已经尽力了,妹子不要呕气!”甲王乙躺在床,听到王世清轻声道:“爸,小甲咋办?”“这么点事,你们都慌了,应付不了,你们不要管,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,我明天带他到重时大队老中医。”

晚上,甲国照瞧瞧我,我紧紧地眯着双眼,怕他知道我偷听他们谈话,我心里想,因为我给家里带来严重影响,我听到妈妈的哭声,我眼泪“叭嗒叭嗒”顺着脸流进颈脖,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哭。甲国照像是自言自语地说:“甲王乙,我乖孙子,不管你睡戳还是没有睡戳,我都要对你说,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困难,不要怕,要想如何面对,再难的事都有解决办法。我小时,我爸死的时候,拉着我和你瞎爷爷手说,你是哥哥,一定要关心弟弟,在任何时侯都不能弄丢了弟弟,你弟弟没有你聪明,你还要记住,任何时候活着是我们存在世上的唯一证明,活着是敢于与困难作斗争旳最好证明。正是我坚信办法总比困难多,我们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都活下来。”我听到这些话,我知道由于我的原因,给家庭帯来困难,我也知道我的病情严重性。

王世清帯着我到周边的公社医院找医生看病,都说:“王老师,你还是早点到城里医院看,一刻也不能拖延!”我从医生的脸,更从父亲的脸上,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。

王世清回到家里,看到甲成果挺着大肚子,对甲国照说:“爸,跟你商量甲王乙到县城看病的事情,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,我帯他到几家公社医院看病,都说没有办法,劝我到城区医院,我还想多挣点工分,好给他治病,请你帯他到涪江县医院看病,行吗?”甲国照用手从前往后刮刮头发,稀疏的头发已经花白,信心满满地对王世清说:“你放心,我想甲王乙的病一定会在县医院看好。”

翌日,甲国照用一根黑色布帯子把我绑在他背上,颈上挂着一个包,包里有十个玉米窝窝头、五个熟鸡蛋。甲国照去了三家县级城区医院,医院医生检查了我的腿后,都摸摸我的头,婉惜地对甲国照说:“来晚了,错过最佳治疗时期,按照目前医疗水平,还无法医治,他应该是多种细菌感染,从而造成多种抗生素治疗无效。”从一家医院出来,进入一家医院,每一次出来,我能感受到甲国照的表情越来越沉重,尽管爷爷做出一副很正常的样子。但我自己不晓得事情的严重性,只跟着爷爷从一家医院出来,又进入另家医院,感受到爷爷对我更加温暖,更加照顾。他总是问我:“吃点这个,吃那个。”但我总是摇摇头,我没有胃口,不想吃。

天黑了,我们在城区鱼市口临河边找了一家名叫悦来旅馆住下。

晚饭吃得很闷,爷爷把包里的鸡蛋拿出来,小心翼翼地把鸡蛋壳剥了,放在一个茶缸里,再倒入鲜开水,盖上茶缸盖子,捂几分钟后,捞出白色的剥壳鸡蛋,接给我,我说:“我不想吃。”“你不想,也要吃,你看你瘦得身上只有一层皮,更何况你生病了,又是正需要营养的时候。”我用手捏住鸡蛋,轻轻地咬了一口,看到黄色翻沙蛋黄,唾液分泌增加,一口接着一口吃起来。爷爷把窝窝头攥在手里,用右手辦一点,喂在嘴里,隔一会儿,才慢慢咀嚼,吃得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。爷爷忽然想起什么,把没有吃完的窝窝头放在一个塑料口袋里,又把袋子放在包中,然后对我说:“孙儿,你第一次来县城,我们逛逛街。”

晚上,甲成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世清和甲国照,甲国照说道:“其实我早知道,我们孙儿的病,一天天在变好,只是你们没有注意,我每次给他换药脓汁逐渐没有,新鲜嫩肉出现了,而且你看他是不是比以前变胖了,脸上也变红润。”王世清接着说:“饭量也增加,等甲王乙痊愈了,要好好感谢兰老师,是他给我们儿子第二次生命。”甲成果说:“爸,小甲逐渐好了,你变瘦了,变老了。”眼泪又在她的眼眶里转,宛如一滴露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。在睡梦中,我梦到自己比刘明兴他们都跑得快,自豪地说,我的腿好了。

闷热潮湿的夏天,离我们远去,特别是让人揪心的事情已经完美解决。清晨,王世清拉着硬胎木板空车,嘴里哼着小调,迈着轻松的步法,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。凉爽的秋风吹得他的头发乱舞,钻进衣服,衣服好像充气的气球;秋风吹进他的心里抚慰着整整一个夏天王世清狂跳不止的心脏。

在乡间土路上,王委员向他们迎面走来,问道:“王世清你为什么这样高兴,是捡到一块金子还是捡到一叠钞票。李饼子你为什么哭丧着脸,是别人借了你家粮没有给你还,还是借了你家钱没有给你还呢?”李饼子停下脚步,肩上挎着一根厚厚的黑色宽布帯子,它的两端分别连接木板车上,抬起头说:“报告王委员,他的儿子腿好了,狗都跑不赢他,他老婆又怀孕了,你说他能不高兴吗?我的老婆天天叨叨唠唠说,我们家没有别家那样好过些,年年粮食接不上,今天又报怨说这说那,我说你也是生一个仔后,就不生仔了,你说我心情能开心吗?”“你们儿子真的好了吗?”王委员盯着王世清问道。王世清用手把头发向右搂搂,满脸笑容道:“这个事,那能开玩笑,我儿的病幸好遇到兰中仁医生,否则他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。”王委员接着张嘴大笑道:“李饼子,你老婆现在不生仔,你没有责任吗?你先要检讨自己嘛。”王世清对李饼子说:“我们快走哟,活儿都被别人抢完了。”李饼子对王委员说:“王委员,我们先走了,改天向你汇报我们家的情况,希望领导对我们家的困难多多关心。”“你们快走,多为公社增点收。”他们走在到三郎庙公社水泥厂的路上,不停地遇到熟人,大家都问王世清同样一句话:“王老师,你儿病好了吗?”他不厌其烦地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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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清晨,太阳刚刚冒出地平线,把周围的天空染得黄灿灿,宛如咸鸭蛋刚刚夹破流淌出来的蛋黄。甲国照还是用那条灰色帯子背着我出发,随着与重时大队距离缩短,事情变得越来越有希望,一路打听结果:老中医是我们希望之人。一位路人还祥细描述他们儿子患病情况与我相同,最后也是这位老中医治愈的,还把他们儿子拉到我们面前,好像证明他所说之事是真实的。

我们走进一个院子,空气中弥漫着中草药药味,这个院子是一个四合院,住有四家人,听说都是他们一家人。一位中年人接待我们,甲国照说:“我们要找兰中仁老师给我的孙子看病。”“我就是,你们觉得我不像吗?”“我们以为是一位六七十岁老人,没有想到兰老师保养得这么好。”兰中仁轻轻揭开我腿上沙布,瞧了瞧伤口周围,然后叹口气说:“你们这个很麻烦,能不能治好,你们也找很多医生看,现在还不好说。要看他的造化,看他自身的抵抗疾病的能力。这样我先开几副中药吃一下,如果病情没有继续恶化,那就来。”甲国照感觉自己一下落入冰窟隆里一样,从头到脚都冰凉。他感觉希望正渐渐破灭,但还是抱着这个病一定会被偏方治好的幻想。

在以后的日子里,人们随时看到甲国照背着我出门,回家时帯着一串大包小包中药。归来时,总有人前来观察,他们从爷爷的脸上有时看到希望,但更多的是失望。刘明兴、李水平、王明建等小伙伴们不懂得究竟我得什么疾病,但是从我爷爷和父母的脸上感觉到我身上发生了什么。当我扶着墙来到门口时,他们显得不知道同我说什么,只是远远地看着我不说话或喊一声:“甲王乙。”声音是异样的,亲切中帯怜悯。我感受到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关注我,从内心中有一种娇气感和满足感,因为我是一个病人,所以我哀伤和幸福地接受人们一双双祝福与安慰的目光。我也变得‘文静',大多数时候,都是坐在板櫈或躺在椅子上,我总是用感激的目光看帮我的人。

爷爷每天煮早饭前,取出一包中草药,用水把药轻轻漂洗二次,用他那粗大的手掌挡在土陶瓷熬药罐口,把水倒出来,再加水浸泡一小时,放在原本放置顶锅(是指利用煮饭的热量烧热水,位置在锅与烟囱之间)处大火熬开,小火二十分钟,倒出药汁,再加入水重复熬制一次,二次药汁混合喝,整个火炮街都弥漫一种中草药味道。爷爷麻子脸上帯微笑,端着一碗黑黝黝中药汁,中药汁上面还冒着热气,宛如夏天清晨河水上面飘浮的雾气,慢慢地向我走来。每当我看见他端着碗心里有种害怕和恐惧感,脸上和嘴里都表现出不愿意。他总是对我说:“男子汉,要勇敢,要战胜困难,困难就是你的敌人,喝了你的病也好了。”,然后,他给我一颗水果糖教我晗在舌根下,用瓢根舀满药汁,放在自己嘴边吹吹,再用嘴唇舔舔感觉不烫,把药汁放入我的嘴里。药汁入口,有时感觉特别苦,有时苦中帯酸或甘或微甜或咸,让人最难忍受的是一种馊臭味,有几次药汁都从我的胃子跑出来,在这时我眼泪在脸上乱跑,嘴巴里流出‘唔唔唔’我自己都听不懂的词语,双手乱舞。爷爷用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脸说:“都是爷爷不好,药汁烫了,使我们孙儿把药吐出来了。”,当我看到他黑黄色脸上出现红色的手印,稀疏的头发中白发陡增,宛如一夜白了头,我用手拉住他的手说:“爷爷,我重新喝。”每天晚上,让我躺在床上,他先用冷开水在我包扎沙布周缘浸润后,再轻轻揭开中药膏,重新取张中药膏敷贴到伤口,包扎好。

随着喝中药的时间一天天过去,刚开始中药那种苦麻的味道,让我无法继续坚持下去,但是一想到爷爷为了活着,吃猪食,我这又算什么,想着那么多关注我的伙伴们,我又忍着喝,喝着喝着我内心那种对抗的心态也变得自然,觉得每天喝药宛如每天吃饭一样,只不过我比别人多喝了些东西。慢慢地刘明兴他们陪我甩纸包,一开始他们帮我捡,有一次,我突然自己去捡起丢出去的纸包,李水平嚷道:“哦哦哦,甲王乙,你病好了,能不扶门能行走了,甲王乙能走了。”我自己也感到很惊讶,我又拭着走了几步,腿杆也不是很疼。甲成果从屋里挺着大肚子走出来,说道:“儿子,你到妈妈这里来。”我慢慢地走到她面前,她的眼泪从眼睛流出来,用手一抹,开心地大笑起来,“我儿子病好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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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饼子把我重新抱到櫈子上说:“甲儿乖,不要乱动,你爷爷演黑脸包公,我看看跘到哪里没,哪里痛。”我指了指脚杆,他把我看见脚杆皮肤有点破损,有点浸血,对我出血的地方吐一口唾液后,用手揉揉,又抖抖点烟灰。我感觉到一种钻心地痛,汪汪大哭,周围人开始怀着寻找哭声,看到是一名儿童,愤怒地看着李饼子,他忙着对我说:“跘一跤,长一节,不要哭,影响大家看戏。”同时把我嘴捂住,我看见大家对我瞪眼,吓得不敢哭,不知不觉睡戳了。

第三天早晨,我睡得迷迷糊糊,感觉有人在推我,在喊我,我想站起来,我想答应,但我软绵绵,睁不开眼睛,我也惰得答应。‘咚咚咚’杂乱的腿步声由远至近,感觉额头上有手在移动,听到说:“额头这么烫,快送医院。”甲成果看到腿杆上已经开始流脓的脓包,大声说:“爸,你如何帯的他哟,你看这里在流脓了,你还不知道吗?你一天到晚只想听戏唱戏想你的女戏友。”“我给你们帯娃娃,还帯出怨言,你当妈的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呢?”王世清黑着脸,抱起我向医院跑去。

我感觉一根针在我的屁股锥,但我不疼,有人在我腿杆上忙碌。我一股股疼痛把我从昏迷中唤醒,睁开眼睛,看到满眼都是一张张脸,帯有愧疚的脸,有关心的脸,有充满泪水的脸,有焦急的脸,还有一张傻傻地笑脸,刘明兴对我说:“甲王乙,你咋了!睡了这么久,李水平(李饼子的儿子)搧糖纸玩,又耍赖,我不跟他玩。”我想爬起来,周围都的人都说,不行。我妈妈眼眶里盈满泪水,双手把我摁住说:“儿呢,你好了,又同他玩。”我点点头。

又过了五天,我爸背着我到医院,对医生说:“陈院长,他的哪里还在流脓,是咋回事?”陈院长拿起一把镊子,轻轻揭开纱布,注视一会儿,叹气道:“依据经验讲,我已经用了最好的药,他的伤口应该愈合,但现在伤口边缘还红肿,无法消炎。这我也不知道原因。我也没有办法了,你还是另请明医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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