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钟山自选集

《石钟山自选集》

狗头金 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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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头金是大树从老福叔手里掰下来的。老福叔僵硬的手指仍狠狠地抠着狗头金。从老福叔手里掰下狗头金,大树是费了一番力气的。第一次他竟没掰下来。大树惊奇地看着老福叔和他手里的那块狗头金。老福叔的脸上仍挂着微笑,看来老福叔走时并不痛苦,甚至应该说是很幸福。看到老福叔的样子,大树都不忍心去掰老福叔手里的狗头金了。

后来,大树给老福叔跪下了。他冲老福叔磕了三个响头,此时的大树已满脸是泪。大树说:老福叔,你放心,虽然你不在了,这金子还是有你一份。等换了银子,我会给婶子送去。

说完,又磕了三个响头。

大树狠了狠心,伸出手去掰老福叔手里的狗头金。这一次,他把狗头金拿到了手里。后来,他们把老福叔埋在了挖出狗头金的树下,他们只能这么做了。想把老福叔带出去,那几乎是不可能的。走出山外,至少得翻山越岭地走上个十天半月,别说还要背上个死人,就是空手走出去也会让他们费上一把子力气。况且这个季节也放不住尸体,没等走出去,早就腐烂了。淘金人要在山里有个好歹,只能路死路埋。

三个人在老福叔的坟前站了一会儿,最后大树冲小树和老蔫说:给老福叔磕个头吧。

说完,三个人都跪下了,齐齐地冲老福叔的坟磕了三个响头。

大树临走时冲老福叔说:老福叔,金子是你找到的,你一定会让我们带出山的。等我们日子过好了,逢年过节会给你烧钱,让你在阴间可着劲儿地花。

大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,就和大家上路了。

此时,大树掮着那杆火枪走在前面,老蔫背着狗头金居中,小树断后。三个人默不作声地在林子里走了一气。天黑的时候,他们停在一片林子里休息。

一连串的变故,让几个人都觉得眼前的一切极不真实。此时,他们走上了出山的路,但仍是恍恍惚惚的。

老蔫把狗头金解下来,打开,捧在眼前摸了又摸,看了又看,然后伸出舌头去舔,就像狗得到一块骨头,兴奋而又满足。老蔫的视线仿佛粘在了狗头金上。

大树沉默着,他仍沉浸在失去老福叔的悲伤中。他在心里一遍遍地问自己:老福叔咋就死了呢?他不明白老福叔为什么会死。要是没有狗头金,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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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们这才发现,老福叔已经死了。人早就硬了。

老蔫

剩下的三个人上路了。他们走的不是来时的路,来时他们顺着溪水一路走过来的,要是顺着原路返回,怕碰到同样淘金的人。这会儿还没有到撤伙的季节,时间正是八月份,山里的雨水很多,正是淘金的旺季。这时候他们出山,那些淘金人肯定会起疑心——不是发财了,就是劫了别人的金。若是那样的话,他们怕是走不出山了。每年都会有上百人散落在山里淘金,每年也都会发生几起遭劫的事——一伙人,乱棍把另一伙打散或打死,劫了金沙逃出山去。没人知道,前面还会发生什么。

三个人只能绕开那些淘金人,在林子里走。没有路,到处都是纠缠在一起的杂草和树,有时还会迷路。他们并不敢往深处走,走一阵,就要寻找那条流向山外的溪水,要是没了溪水,他们也许真的会迷路。

老蔫背着狗头金。狗头金用衣服裹了,被系在老蔫的胸前,这样一来,狗头金似乎长在了老蔫的身上。背狗头金,是老蔫主动提出来的。

老福叔答:好多好多,得用担子担。

这还了得!三个人拍着大腿,在山坡上翻跟头、打把式地乐。

老福叔坐在窝棚里,靠着窝棚里那棵树,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面前的狗头金。此时,老福叔的眼睛变得很亮。

夜晚的时候,大树和小树,还有老蔫挤在一个窝棚里。突然而至的惊喜耗尽了人的力气。他们躺在那儿,透过窝棚的缝隙,望着天外的星光,一边听着蝉鸣虫叫,一边想着各自的心事。

大树想:这下妥了,回去就和华子结婚,再买两条打鱼的船。豆腐房再扩大些,人手不够就雇两个人,以后就可以过上有钱人的日子了。小树有了自己那份钱,看上大金沟的哪家闺女,娶过来就是了,再盖上两间房子,红红火火,那是啥日子?!

天快亮时,他们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,可翻了个身,又醒了。醒过来时,天都大亮了。他们惊呼一声,爬起来,却见老福叔的窝棚仍没动静。他们小心地走过去,立在老福叔的窝棚前,小声地喊:老福叔,老福叔——

里面没有人答。他们走进去,见老福叔仍靠着树,手里托着那块狗头金。他们还以为老福叔仍在睡着。

大树就说:老福叔,天光大亮了,咱们赶路吧。

老福叔还是一动不动。

小树忍不住去拉老福叔,“扑通”一声,老福叔一下子就倒了。

过了一会儿,老福叔的头脑清醒了一些。他掰着手指头一算,从老黄离去到现在,他已经做过三次同样的梦了。他猛一激灵地打了个哆嗦,再也睡不着了。他爬起来吸烟,烟袋锅子里的烟火明灭了大半宿。

第二天一早,大树、小树和老蔫都看到了蹲在窝棚前的老福叔。老福叔没有开工做活儿的意思,仨人就围拢过去。

老福叔终于磕掉烟袋锅里的烟灰,说了声:咱们该换地方了。

老福叔的话就是命令,说走就走,没人去问为什么。以前他们淘金也是经常换来换去的,总在寻找金沙比较旺的地方。老福叔淘了几十年金了,他说啥是啥。

众人分头收拾东西,背上家伙随老福叔走了。

老蔫也在想,这回有了钱,自己想去哪家窑子就去哪家,看谁敢小瞧他。那个长着一双丹凤眼、小酒窝的窑姐儿开价最高,每次去,她都不正眼瞧他。这回就去找她,扎扎实实地把她拿下。然后盖个房子,再开一家买卖,到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,想咋玩儿就咋玩儿,谁让老子有的是钱!

老蔫想着,就开始盼天亮了。天一亮,他就可以收拾家什回大金沟了。再走上十天半月的,就可以过上人间天堂的日子了。越想越兴奋,老蔫的睡意一点也没有了。

老福叔那边,一点动静也没有。虽然狗头金是老福叔挖到的,但淘金人的规矩是——见面有一份。对这一点,他们都不担心。

小树睁着眼睛,目光发亮,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大树先冷静下来,他拍了一下弟弟的头说:睡吧,明天还要赶路呢。

一提起赶路,几个人就更睡不着了。

众人一起动手,围着老福叔还有那棵树搭了个窝棚。一边的老福叔痴痴呆呆地,不停地用手一遍遍地摩挲着那块狗头金。窝棚很快搭完了,此时的老福叔连同那块狗头金都在窝棚里。三个人站在窝棚口,齐齐地望着老福叔。老福叔直到这时才清醒过来,他冲几个人说:还搭窝棚干啥?明天咱们就回了。

老福叔的一句话,让几个一下子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。这时,他们才明白,他们挖到了狗头金,发财了!他们谁也想象不出,一块狗头金能换回多少白花花的银子?

小树抖着声音问:老福叔,咱真的发财了?

老福叔答:发财了。

老蔫问:能换好多银子吧?

老福叔吸烟时,大树、小树和老蔫也不急,他们依旧把从溪水里挖出的沙子,一筐筐水淋淋地倒在老福叔的脚边。大树一边倒,一边说:老福叔,累了你就多歇会儿,咱不差那一会儿。

老福叔不答,只是咳。

老福叔又做梦了,又梦见老黄和生前一样,在咬他的裤腿。它拉扯着把他引着往前走,最后就来到那片长着两棵树的沙滩,然后放开老福叔,在那棵树下用爪子扒,就叼出那块狗头金……

老福叔梦到这儿就醒了,他一边抹泪,一边在心里说:老黄是可怜俺呢。

他不能不想起老黄。想起有老黄的日子,老福叔的泪就更加汹涌地流了。

他抚去狗头金上的沙,狗头金真实地呈现在眼前,黄灿灿地刺人眼睛。他一把抱住自己的头,嚎叫了一声:你这狗哇,是可怜俺啊。老福叔的鼻涕、眼泪瞬时流了下来。

三个人听见老福叔的惊呼,不知发生了什么,忙跑了过来。他们看见老福叔的同时,也看到了地上的那块狗头金。他们惊得张大了嘴巴,半晌,不知谁狂喊了一声:狗头金——

三个人一起扑过来,他们把狗头金捧在手里,这个看了那个看,眼睛都直了。

老福叔回过神来,抹掉了脸上的泪和鼻涕,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,接过狗头金,趔趄着向山坡上走去。最后他走到一棵树下,靠着树坐了,仿佛狗头金重得已经耗尽了他五十多年的气力。

几个人呆愣了一会儿,大树赶紧冲小树和老蔫说:还不快给老福叔搭窝棚。

他们顺着溪水的流向而行,一直往前。日上三竿时,眼前的溪水变窄了,溪旁到处裸露着拳头大小的石头。顺着溪水又拐过一道弯,两棵树长在溪边。

老福叔怔住了,这里的情景竟和梦里别无二致,他浑身上下的汗毛孔都张开了。他疑惑自己是不是又到了梦里,就低下头,前后左右地看,并不见老黄。他的心一阵阵紧缩起来。他立在那儿,恍恍怔怔的,另外三个人也都停下脚望他。

老福叔慢慢地说:就是这儿了。

三个人放下肩扛手提的家伙什儿,忙着搭窝棚去了。

老福叔一步步往前挪着,分明感到老黄仍叼着他的裤腿,引他来到树下。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和梦里一样,他蹲下去,伸出手去刨,去扒;唯一不同的是,梦里是老黄这么扒着。老福叔扒掉两块石头,又刨出了一堆沙,这和梦里如出一辙。终于,他的手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。老福叔的心又是那么一缩,每一个汗毛孔都炸开了。他用力去抠那硬物,双手捧出来时竟真的是块狗头金!足有两个拳头那么大。

狗头金 2 (第1/3页)

狗头金

刘旦走了,日子又恢复如常。

没有人再提起刘旦,仿佛刘旦从来就没有在这里待过,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。老福叔依旧完成淘金的最后一道工序——筛沙。老福叔累了,蹲在在沙堆上吸烟,也没人去接过他的簸箕,任由老福叔歇够了,再去完成筛沙的工作。

人们发现,自从老黄不在了,老福叔的精气神明显不如从前了。老黄在时,老福叔一口气干上半天也不累;现在不行了,干上半晌,老福叔就气喘着去“吧嗒”那袋烟,还不停地捶腰,一边捶一边咳,样子老态得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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